<
y8h1小说网 > > 大殓 > 第68章
    锁链应声而落,轻巧地搭在蒲炀腕骨,而原先的老人此刻已经变成一张瘫软在地的人皮,几笔草率的笔墨勾勒在上,显得不伦不类。

    福禄寿望着那团东西感觉嗓子有点难受,可他前面的人却没什么反应,低头看了自己一眼:“自己起来。”

    然后隔着手套,抬手将那张人皮收走了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福禄寿总觉得那个简单的动作里带着一丝嫌弃。

    好吧,也许不止一丝。

    那张厚重的棺盖被重新覆上,门应声而闭,两人走出了暗室,没再多做停留,直接顺着水路返回。

    又是许久,两人出了甬道,外面还是一片漆黑,晨昏颠倒,不知时日。

    可蒲炀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感觉到了无名指被牵动了一下,他猝然抬头,几米之外,有人长身而立,红衫拓落,等着他归来。

    蒲炀朝他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等他走近了,才感觉燕北声朝他微微一笑,大概是在黑暗中,燕北声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粘在他身上,像是准备把他看出一个洞来:“还好吗?”

    蒲炀本能地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,却也没多问,点点头:“发现了些新线索。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蒲炀突然感觉到燕北声的手指晃动了一下,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他手一眼:“你手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,”燕北声很快否认,转身往回走,“庆春说有急事,我们先回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蒲炀想明白他的不正常之处在哪儿了,彬彬有礼、温文尔雅,每一句话都挑不出来问题,这不是燕北声的状态,这是燕南。

    “你手到底怎么了?”蒲炀冷着嗓子看了他一眼,直接抓住他的手,把宽大的袍子往上一挽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“都说了没事,”燕北声也不急着把手收回来,站在原地任他打量,还有闲心伸出手指往他掌心摩挲两下,“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很轻的一点触碰,可蒲炀垂眸看见自己掌心的手指,想到了那个暧昧丛生的幻境,脸上莫名就有点热,这双手之前还……

    蒲炀闭了闭眼,想把脑子里的东西忘掉,瞬间收回了手,没再看燕北声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可他的手腕下一秒又被抓住了,燕北声牢牢扣着他的腕骨,拇指挨着搏动的血管,敛下眼皮,可话里还是带着笑意,像是有些无奈:“蒲炀,以后别再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让我好找。”

    燕北声像是要把力气嵌进蒲炀骨头里。

    蒲炀心口猛地一跳,可第一反应却是那双低着的眼里肯定没有笑意,燕北声永远都是这样,心里不管在想什么,话总是说得云淡风轻。

    他手臂不自在地直直垂着,像是有千斤重,可手指弯曲一下,还是没收回手。

    不过几秒,燕北声便松开手,有些歉意地开口:“力气太重了,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蒲炀看了他两秒,最终也只是颔首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身后装了许久鹌鹑的福禄寿这才跟上来,问道:“泰大爷去哪了啊?”

    “他啊,我们出来的时候走散了,他回了四娘家,”燕北声随口道,“过得可逍遥自在。”

    悄无声息间,语气又变得和平常无异,可蒲炀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他身上,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。

    他把在地下墓群的所有经历简略过后告诉了前面的人,当然,那个幻境除外。

    燕北声的反应都很平常,包括那枚印章,包括那几座石像,平淡得让蒲炀本能地觉得反常。

    他本来想问点什么,可看着燕北声,又觉得不是个好时机。

    青山村现在是个晴天,清风朗日,是他们来之后天气最好的一天。

    连同乱葬岗的雾气都消散了些,阳光透过斑驳的薄雾照耀整片大地,树影摇曳,显得格外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像是一个极好的预兆。

    可下山之后,进祠堂,蒲炀透过满屋的香火气却察觉有些不对劲,祠堂里没人,杨连萍没在,也没有换班的人。

    回去的途中也格外安静,不过他们之前也没怎么在路上见到什么村民,也算是正常。

    但他们回了方叙家,依旧没见到人,蒲炀扫视了下房间的各个角落,没有发现煞物的气息,更甚,他连人的气息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桌上还摆着几个茶杯,那是他们走之前忘记清理的。

    方叙可能一直没回家。

    蒲炀得出结论,下意识往燕北声的方向扫了一眼,却发现他的额头上有冷汗,蒲炀从他的面无表情一直扫视到衣衫下摆,听到这人轻声说了句:“我上楼上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燕北声背对蒲炀,闭了闭眼。

    蒲炀盯着地上,刚才在黑暗中他虽然能够视物,可总归不想白天里这么清晰,可现在他看清楚了。

    燕北声穿的是红衣,可顺着红衣衣摆拖到地上的,是血迹,星星点点,浸在红衣中都有些看不清晰。

    蒲炀的声音冷得像冰:“你转过来。”

    燕北声只顿了半秒,便恍若无事地踩上楼梯走了,蒲炀看了眼福禄寿的背影,也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上了楼。

    可他只要低头,就能看见地上的血迹,让他觉得非常,非常碍眼。

    门被蒲炀关上,他靠在门后,和燕北声对视,两人谁也没开口,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