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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8h1小说网 > > 我把明月画心头 > 第88章
    傅徵闭上眼,不理他。

    祁禛之敛起笑容,一本正经地跪下行了个拜师礼:“徒儿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起身为傅徵拉了拉床帐,又重新点起一支安神香,下了楼。

    他没回耳房,也没进厢房,而是直接绕去了宅子角门。

    眼下恰是午时,早春雪水未化,角门外还堆着昨日小厮刚铲起的雪块,屋檐上挂着冰棱,那透亮的颜色中映着正当头的灿阳,叫人觉出几分阳光明媚的寒冷来。

    祁禛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一直紧紧揣着的红包,犹豫了一下,还是打开了。

    祁奉之的剑穗从封口里掉了出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枚挂着玉石和玛瑙的青色长穗,玉石颜色清亮,玛瑙鲜红如血,一看便知是送给珍重之人的。

    祁禛之拿着剑穗的手轻轻颤抖着,他忽而觉得眼角发烫,就好像……

    就好像祁奉之在渡口被斩首那一日溅在他脸上的鲜血还未干涸一般。

    孟寰的那句话又在祁禛之耳边盘旋,他深吸一口气,闭了闭双眼,然后收好剑穗,却没有去看傅徵的信里都写了什么,只随手一扔,丢在了路旁买烤饼小贩的炉子里。

    随着红光一闪,那封厚厚的长信消失了。

    这时,一个肩上挑着扁担,穿着一身打补丁夹袄的小贩来到了祁禛之面前:“公子,买冻梨吗?”

    祁禛之弯腰看了看他扁担里的冻梨品相:“多少钱一斤?”

    “三个铜板。”这小贩答道。

    “来一斤。”祁禛之摸出不多不少三个铜板,抛到了小贩手中,“跟了我们一路,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小贩精挑细选出几个圆滚滚的冻梨:“不辛苦,这是少帅的命令。”

    祁禛之抬了抬嘴角,脸上却没笑意:“少帅用心了。”

    小贩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祁二郎那张冷峻又漂亮的脸:“傅将军如何?”

    “还行,病着呢。”祁禛之回答。

    “路上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傅将军有和什么你不熟悉的人见面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傅将军有给什么人送信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一番毫无建树的对话结束,小贩重新扛起了扁担:“再会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,”祁禛之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,他忽然拉住这小贩,又从他的扁担里挑出了一个冻梨,然后,借着这个机会,飞快说道,“傅将军要送我去天关要塞做镇戍兵,不过我想办法留在他身边了,以后,不要来宅子找我,不安全,去要塞见面。”

    小贩一点头,挑着扁担离开了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杭七也走到了祁禛之的身边:“干什么呢?鬼鬼祟祟的。”

    祁二郎立刻挂上了一个松快的笑容:“买冻梨,尝一个?”

    第35章 三月十五的生日

    塞北的冬天很长,直到三、四月份南方杏花雨纷纷时,才会迟迟地融掉去年旧雪,为那呼察湖边的枯草换上一层青绿的嫩芽。

    祁禛之披上玄铁甲,登上要塞堡垒时,正是春风拂过天奎城之际。他跟在骑督赵文武的身后,顺着白石山狭道一路向上,爬到了天奎烽燧的城垛下。

    站在那高耸的烽火台旁,能一直远眺望见天浪山的山尖,天气晴好时,越过天浪山,还能看到辽原那头的雪峰。

    雪峰仿佛生在云端,静静地伫立在万山之祖脚下。

    一日轮了岗,祁禛之特意跑去城北,买了两个油香酥脆的驴肉火烧和一碗浮着小葱末的茴香馄饨。

    傅徵正在暖阁里看书。

    这书绝不是什么庸俗的话本,而是前朝大文师写的诗集,咬文嚼字,雕章琢句,叫这宅子里的谁来看,都得直呼眼睛疼。

    但傅徵竟坐在矮几前看了足足一下午,他神色悠然,非常自若,仿佛,确确实实看懂了这本晦涩的书。

    直到祁禛之摸上暖阁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呢?”祁二郎一把摘掉傅徵拿在手里的书,“《文颂》?你看这破玩意儿做什么?”

    傅徵清了下嗓子,泰然回答:“我记得当年伯献推荐我读一读来着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祁禛之一脸震惊,“我大哥?你读他推荐的书?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傅徵抿了口茶,语气平静得甚至能让人觉出几分高深莫测来。

    祁禛之“噗嗤”一声乐了:“师父,你该不会是怕自己……误人子弟吧?”

    傅徵一口茶还没咽下,被祁禛之一句话呛得岔了气,他捂着嘴咳嗽半天,拨开了祁禛之伸来的手:“我闻到火烧的香味了。”

    祁禛之忍住笑,把火烧和小馄饨放到桌上:“师父,您放心,就算您教我杀猪十八式,我也不会觉得您误人子弟的。”

    傅徵假装没听见,揭开食盒的盖子,嗅了嗅茴香小馄饨的味道:“你怎么没放醋呢?”

    “师父您爱吃醋啊?”祁禛之随口问道。

    傅徵拿勺子的手一顿: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“徒儿下回记着。”祁禛之笑着说。

    自通天山回来,傅徵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,直到天气回暖,呼察湖开冰,他那一直没长好的伤口和病病歪歪的身子才勉强有了些起色。

    如今被小馄饨的热气一熏,竟还熏出了几分血色来。

    他低眉垂目,一身本就不显的锐利与锋芒被严丝合缝地锁进温和的外表里,叫人看了,忍不住伸手一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