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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8h1小说网 > > 无终之旅 > 18-危机
    「呜…」

    一阵刺骨的疼痛如电流般在颅内穿过,将睡得舒畅的人从美梦中惊醒,申羽澜扶着额,咬牙忍着越来越剧烈的闷痛。

    这便是前晚放纵作乐的代价,当然过去无数个寻欢后的早晨都是这样醒来,只是对于及时行乐的人来说,这种教训是怎么都学不会的。

    即使有无数次大喝特喝让自己醉倒的经验,申羽澜也没有真的断片过,顶多就是眼睛一闭直接睡死过去,最后朋友们怎么艰难的把她送回家这就不多说了,总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她这个随兴不羈样子。

    剧痛让她在床上缩成了一团,可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,昨晚的记忆也渐渐开始回流,她后知后觉的发现,事情好像非常不妙。

    她这是藉着酒意跟对方告白了吗?而且告白不成还在那哭闹是怎么回事?简直毫无羞耻心,丢脸丢到家了!

    更差劲的是,人家就不好意思拒绝,她还硬要逼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,人家不说还直接动手动脚耍赖起来,简直就是个流氓!鐘沐言没当街赏自己一巴掌真的是非常客气了。

    最糟糕还不是这个,回到了旅馆之后,因为她这身衣服在参加活动时沾上了酒,都是浓浓的酒精味,鐘沐言拉着她到浴室要求她换下来洗澡才准上床,她二话不说就要在人家面前脱衣服,吓得鐘沐言又跟自己一番拉扯。

    她甚至还在鐘沐言要离开时拦住对方,藉口自己头很晕要对方帮自己洗澡,不然会不小心摔倒什么的讲得很严重,被对方大骂了一句「变态!」,一把关上了浴室门。

    此刻的申羽澜觉得,要是宿醉能痛死人就好,她有点不想活了。

    听见后方浴室门推开的声响,她赶紧抱住被子继续装睡,想到昨晚干得那些蠢事,她真的不知道该用甚么脸面对鐘沐言。

    「醒了就准备离开吧。」鐘沐言倒是一眼就看穿,毕竟这人睡着时可恣意了,一点防备都没有。

    被戳穿了也没办法,申羽澜只好缓缓坐起身,可头壳内的胀痛还在持续折磨着,让她没忍住嘶了一声。

    鐘沐言没说话,默默倒了杯水递给她。

    「谢谢。」

    接过时申羽澜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脸,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淡漠的表情,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她总觉得对方不太开心。

    「那个…昨天很抱歉,我喝的有点太多了。」申羽澜低着头,决定为自己的行为好好道歉,「昨天说的那些话…还有那些无理的举动,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的!」

    她确实没有要这么快把心意摊开的意思,若非已经十拿九稳,基本上她是不会冒着破坏关係的风险贸然行事的,之所以会这么衝动,大概是鐘沐言先离开这件事吧。

    虽然对方与自己关係的状态一直都是难以捉摸,可当时是清楚的意识到鐘沐言是真的会离开自己的。

    说实话,这个事实让她非常慌张,那些过去的感情经验里,让她一直追着跑的人还真没碰过,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靠近这越是抓紧,却越是远离的人。

    一直没听到回应,申羽澜抬起头,发现鐘沐言正盯着自己,眼底的情绪复杂得让她读不出,甚至还有初见时那种淡漠,让她的心也因此凉透了。

    看来是被讨厌了吧…

    申羽澜忍着心底的难受,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了回去。

    昨天喝醉也就算了,今天要是还因这段感情的失意掉泪,那可真的是非常难看了。

    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情,想挤出一个笑容化解两人之间的尷尬,而此时鐘沐言却开口了。

    「阿羽。」

    听对方唤的依然是自己的小名,申羽澜抬起头时的笑容非常真切,并给出始终如一的回应,「我在。」

    鐘沐言深吸了一口气,此刻她的神情非常的严肃,只听她沉着声开口说道:「要是有一天那些你认识的人都不在了,家人、朋友、旧识,这些人都从你的身边消失,只剩下你一个人,你会怎么做?」

    「阿?」

    这跳脱的问题来得意料之外,申羽澜张着嘴一脸呆愣,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心理测验吗?

    可鐘沐言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,语毕就静静看着她。

    蹙眉喝了两口水,申羽澜思考了一下,抬头问道:「连你也不在了吗?」

    鐘沐言明显的顿了一下,而后垂下眼眸,缓缓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「被迫与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分开,感觉这种情境应该只会发生在我死之后吧。」这是申羽澜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,她指腹摩娑着下巴,继续说道:「要是得独自一人面对死后的世界,那肯定是会很害怕,毕竟你也看得出来嘛,我对身边的关係非常依赖的。」

    说着她耸耸肩,宽慰的笑了笑,「可本来很多事就由不得我选,如果这一天真的发生了,我相信我还是有办法撑下去的。」

    鐘沐言顿了一下,而后移开视线,轻轻应了声。

    这就是申羽澜会给出的标准回答,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,可不知怎么,她就是想问一问,听她亲口说出这个答案。

    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阿?」申羽澜将杯中水一饮而尽,好奇的问道。

    「看你酒醒了没。」鐘沐言平静的接过杯子,转头把洗好烘乾的衣服递过去,「收拾好就出发。」

    换上了新买的服饰,背上补给完成的行囊,旅途又接回了正轨。

    一样两个人并肩同行,大多都还是申羽澜在说话,鐘沐言一如既往的沉默,但也是会给一些简短的回应,一切都看似如常,可申羽澜就是感觉不太对,又说不上来是自己心态上有了不同,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改变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们即将前往明信片上另一个有标註座标的地点,是智利的极南端的艾森港,好消息是暂时不会再有黄沙满天的全日步行,坏消息是得连续几天搭上长达七八小时的长途公车。

    申羽澜苦笑看着晚上七点才能抵达的车票,想到接下来几天的屁股就有些欲哭无泪,大概也只有如此目标导向的鐘沐言,才会规划出这种穿越世上最长国家的行军式旅程。

    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,申羽澜当然不愿意坐在那等,她拉着鐘沐言到附近晃了晃,把握最后能自由活动的时间。

    稍微远离了巴士站,沿着植满路树的人行道越往较小的巷弄里走去,街道就显得更加清净,少了闹区的车水马龙,低矮的平房建筑让蔚蓝的天空更加开阔,心情自然也跟着这间适的步调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,鐘沐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,有两个陌生的男子似乎有意无意的走在她们身后,虽刻意的保持了一段距离,可她警觉性向来很高,跟据猜测,他们很有可能是从离开巴士站之后就尾随至此。

    今天的申羽澜特别安分,一直是不远不近的走在身侧,为了不打草惊蛇,鐘沐言不动声色的牵住了她的手,思考着如何摆脱现在的处境。

    一开始申羽澜还有些惊喜,可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对后,小声的问了句:「小言,怎么了吗?」

    「别回头。」鐘沐言观察着此刻无人的小径,压着声说道:「我们被跟踪了。」

    这消息吓得申羽澜瞬间僵直,走路的动作明显变得生硬,她对鐘沐言的判断没有一丝怀疑,开口时紧张的结巴,「那…那我们要…怎办?」

    「阿羽,冷静。」鐘沐言握紧了申羽澜的手,平静的说道:「你不会有事的。」

    她沉稳且镇定的声音似是一剂强心针,而且申羽澜向来是完全相信她的判断,很快就冷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此处相对偏僻,无人可求助是目前最大的困境,在异国陌生的巷弄间穿梭是很鲁莽的,可此刻她们并没有多少选择,鐘沐言只能堵一把。

    她选了一条相对宽一些的巷子转弯,希望能连接回主干道上,可没想到才没走几步,迎面走来了另一个人,他的视线毫不掩饰的盯着两人,鐘沐言立刻就发现不对,拉着申羽澜回头往相反的方向跑。

    不出所料,后方的人全跟了上来,在她们全速衝刺的身后紧追不捨,听着后方逐渐接近的脚步声,鐘沐言死命的扣住申羽澜的手腕,眼睛快速扫视左右一晃而过的窄巷,急切的想从杂乱的小径中替两人寻一条出路。

    前方的通道已经看见尽头,鐘沐言牙一咬,随机选了一条弯了进去。

    非常不幸,这是条死路。

    脚步慢下后鐘沐言回过身,盯着后方追进来的三人,下意识将申羽澜拉到身后。

    此时才得以仔细观察这三人,他们的相貌看起来与其他当地人无异,左右两位的脖子与手臂上各自有着花花的刺青,中间那位则是满脸络腮鬍,脸上同样有着令人感到非常不适的诡异笑容。

    即使看起来不算特别壮硕,也都是一般成年男子的体态,要是真的动起手来,她们两个绝对不会是对手。

    「阿羽,照我说的做。」谨慎起见,鐘沐言将声音压低只让彼此能听见,「等等将背包丢下,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,你趁着空档先跑,想办法记住走过的路,等找到救援了再…」

    「不要!」没等对方把话说完,申羽澜一口拒绝,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,「我不会丢下你的!」

    「这事由不得你选。」鐘沐言眼睛紧盯着逼近的威胁,语气依旧冷静,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强硬。

    紧张的氛围紧绷着神经,申羽澜眼眶蓦地红了,这几天她们依着彼此在城市各角落游走,将各自的长处配合得可说是天衣无缝,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赢得对方的信任,可在碰上紧要关头,才发现自己在对方眼中依旧只是个累坠,不是能并肩作战的伙伴。

    某种程度来说,这比失恋还要更令她心痛。

    此时鐘沐言的神经异常敏锐,只凭这一瞬的沉默,她就猜到了申羽澜所纠结的可能跟自己不太一样。

    「阿羽,听我说。」眼看三人距离只剩数步,鐘沐言摸向后腰处的小刀,耐着性子安抚道:「就算我们两人硬拼,面对三个人也是难有胜算,而找救援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,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陌生人出手帮忙的。」

    停顿的顺间她们转向彼此,看见申羽澜眼中充满的慌乱和恐惧,鐘沐言朝她宽慰的笑了笑,柔声说道:「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人回来的,对吗?」

    望着那清冷脸庞难得绽放的笑容,如清爽而透凉的水流,把那些犹疑和畏缩冲洗殆尽,温柔却坚信的话语句句戳心,轻易地将坚定的立场打得溃不成军,可此刻展现的体贴与真诚,为得却是要对方接受那不公平的决定。

    才说她从来没夸过自己呢,申羽澜第一次觉得鐘沐言真的是狡猾透了。

    在对视断开的那一刻,她们都清楚知道决策已定,也几乎是同时,她们扯下肩上的背包,朝那三人使劲的扔了出去。

    走在最前的络腮鬍首当其衝,用脸接下了申羽澜背包的重击,脖子有着六芒星刺青的男子反应稍快,一抬脚用力把包给踹开,却打到了衝得更快的花臂刺青男背上,害他向前一个踉蹌。

    只这一瞬的空档,申羽澜旋身避过直衝而来的人,压低了重心在后面那两人面前转成侧身,用尽全力试图从他们之间穿过。

    错身而过时六茫星男反手一抓,扯住了申羽澜的袖子,可衝刺的力道不小,加上刚才抬腿尚未站稳,重心竟被拉得向后倒。

    突然下顎一股撕裂般的痛,他瞬间松了手,收回视线时才发现,鐘沐言反手握着小刀已经近在眼前。刚才挥出的那一刀是直取喉咙的,要不是被扯开了重心,此刻自己可能已经断气了。

    与那女子对视的一瞬,那冰冷锋利的眼神证明了一件事:她是真的想杀了他。

    意识到这点的六茫星男吓得腿一软,他摊坐在地上,呆呆的看着络腮鬍试图用双手抓住鐘沐言的肩膀,却被对方灵活的弯腰一扭扯了开来,见她曲起腿将的重心压得极低,然后迅速朝络腮鬍膝盖后侧狠狠划了一刀。

    哀号伴随鲜血一同涌出,络腮鬍抱着腿倒了下去,鐘沐言看准时机,豪不犹豫的反手刺向他的喉咙,人却在刀尖接触之前,被飞奔过来的花臂男一脚踹开。

    使劲全力的一脚踢在了纤瘦的身躯上,剧烈的钝痛让鐘沐言倒吸了一口气,整个人失去重心翻倒在地上,重击在地面的手肘瞬间失了知觉,锋利的砾石在翻滚时擦破了膝盖,紧扣地面稳住身体的手指甲裂了开来,在地上流下斑斑血跡。

    她强迫自己翻起身,紧握在胸前的小刀并没有脱手,腹部的重击如扯动内脏般刺痛而灼热,就连浅浅的呼吸都拉扯着神经止不住的微颤。

    她痛得站不起来,却还是强撑着单膝跪坐在地上,抬起头时如鹰般的眼神顽强且锐利。

    此时双方的位置互换,三个男子看着那单薄的身影,独自挡住了唯一离开的路线。

    鐘沐言绝非甚么格斗的能手,甚至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,对打斗唯一的了解,就只有在出国前学的几堂防身术。

    教练很务实,第一堂课就把话说明了,基本上只学防身术是几乎不可能赢过比你高壮的对手的,只不过是在危急时刻给自己製造一个逃脱的机会罢了。

    可她也同样表示女性在搏斗中并非毫无优势,脆弱的形象便是暗藏的利刃,利用对手的轻敌一举重挫,便可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但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,当对手生出了警觉,基本上就难再脱身,还可能因伤及对方自尊而惨遭报復。

    看着眼前的三位男子逐渐从刚才的混乱中恢復,重新站定后朝自己投来凶恶的眼神,鐘沐言握紧手中的小刀也缓缓地起身,即使知道即将面临的可怕结果,她的面上依旧毫无惧色。

    再争取多一点时间,自己撑得越久,申羽澜就越有机会逃脱。

    是否有人愿意帮忙,或她到底会不会回来,这些都不重要,只要申羽澜远离这几人的毒手,离得越远越好。

    至于自己会如何,那一点也不重要。